碎片如流沙般消逝。皮尔斯保持着平举右手的姿势，闪着银光的刀锋划破了他的咽喉，却无法再接近半分。
黑袍人以一个扭曲的状态静止在空中，手中还握着长刃。不只是它，飘零的落叶，飞扬的尘土，似乎一切都失去了运动，被不知名的力量摁在原处。
唯独皮尔斯。
他艰难的移动着，脸色苍白，胸膛缓慢地起伏，仿佛每一次呼吸身体都在承受着巨大的疼痛。骨骼发出沉闷的“咔咔”声，像是老旧齿轮转动的声音，仅仅是拾起面前扔下的匕首，就几乎耗尽了所有力气。
轻轻绕过面前的长刀，皮尔斯靠近了黑袍人。
查明它的身份，然后……杀死。
斗篷他伸手掀开兜帽，灰白的发丝从里面漏了出来。
罕见的发色。
紧接着是那个黑白面具。面具上爬满密密麻麻的纹路，粗略一看，就像是无数的藤蔓缠绕在上面。皮尔斯疑惑地摘下那个古怪的面具，阴影之下，露出一个本应属于稚嫩少女的容颜。
皮尔斯愣住了，被埋藏在记忆的最深处的那一段过去渐渐浮现出来，如针般刺痛着他。
少女紧闭着眼睛，脸色红润，嘴角还带着柔和的微笑，像是睡着了一样。皮尔斯紧握着匕首，那锐利的尖端轻而易举地陷入柔软的皮肤，只需要轻轻一送，就能刺穿少女的脖颈。
可是他犹豫了。
不，更确切的说，是做不到。
从认出少女开始，他已经无法再伤害她了。
“诶……”皮尔斯长叹一声，双腿弯曲，向后倒下。静滞的空气突然开始流动，树叶缓缓飘落，少女从空中向前飞去，撞向了前方的树干。
皮尔斯躺在地上，静静地等待着自己的结局。在自己与少女的生命之间，他选择了后者，于是放下刀刃，从此再无周旋的余地。
时间临近黄昏，太阳显出一副迟暮老人的疲态，慵懒地泛着赤红的光。云朵像是燃烧起来，火势在天边逐渐蔓延，红与蓝划出的界线被不断推远，推远，直到整个天空都呈现出橙红的颜色。然而在林间，温度却是切实地下降着，湿冷的空气被吸进肺部，让人不禁想打个喷嚏。
“多好的地方……”皮尔斯想。
“或许，就这样死在这里，其实也是一个很好的归宿吧？”
他深吸一口气，慢慢地闭上了眼睛。
……
“滋……啪啪”
燃烧的树枝不时发出声响，那是木柴被加热后，水分形成气泡破裂的声音。
柔和的月光像丝绸一般散落，在这片广阔的森林，没有野兽的嘶吼，也没有乌鸦的鸣叫。一片空地上升起了火堆，摇曳的焰光里，两个漆黑的人影投射在横倒的树干上。
皮尔斯默默地折断树枝扔进柴堆，在他身边，少女静静地沉睡着，看起来宁静而美好。
想象中的结束并没有到来。皮尔斯在许久的等待后发现，少女早就因撞到树干晕过去了。在一番抉择后，他弄了些木头，搭了个火堆用于取暖——而独臂的他弄完这些时，已经是夜晚了。
皮尔斯坐在火堆旁，似乎在观察那些飘出的火星。可是他的双眼空洞无神，更像是在发呆，或者思考着什么，直到火光暗淡，他才后知后觉地把脚边的木柴扔到火中。
少女还没有醒来，皮尔斯的心却乱了。
怎么开口，怎么询问，怎么应对……还有那些过去，那些经历……倘若他没有走上暗杀这一路，许多事情根本不会发生。或许他会在沃尔沃特城当一个调酒师，穿着干净的白衬衫与马甲，亲手调制出混合着淡淡果香的鸡尾酒，少女也不会失踪，变成现在……这样。
事情的缘由为何，他不了解，但他只想好好地弥补，弥补那些过失，那些过去。
“诶——”
不知是今夜的第几次叹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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